云彩。我看见了云彩。不是飘飘渺渺雾气般铺在天上。它就那么真实，层层叠叠，在渺无边际的平原上空堆积，一重一重，又在尽头钻开一个通道，让我看见彼岸是圣洁的纯蓝。我知道的，那不是水汽；我知道的，那是门，那是路，那是回家的方向。
　　忽然之间开始难过。我知道原本是注定路过人间。可真的担心他们再不要我；我再也回不去了。记忆慢慢复苏，可想起来越多，也知道遗忘的更多。零零碎碎偶尔想起的片断，不过百年。百年时间，对于人类似乎是一个轮回的极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真的不要我么？我再也回不去么？
　　莫名其妙就对那样的云彩有着奇异直觉。最小的时候躺在屋顶，几个小时看那样的云彩聚成又散去，然后就有一小段时间没心没肺，忘记家里的亲人，代之以一些模糊影像。大一点以后开始四处走动，在列车上却不愿抬头看窗外。我一直想回到那里去，我知道回家的路就在那云彩之上。于是在18岁即将到来时偷偷跑到黄山，明知那里的云彩只是山间水汽，却还是自欺欺人。也许圣山会好一点吧。难道这又是自欺欺人？
　　到现在又过了好几年吧。
　　很久之前看过默默无闻作者的一幅油画：博大深邃的星空占据了画面整个上部及中部，星空下，无穷无尽妖异诡秘的紫树林将近处静谧的沼泽与世隔绝，就在那浅浅的沼泽污水里，徒然站着一个孤寂身影，略略侧着头默默望着星空，背后仅存了一只残缺的翅膀，圣洁的天鹅的那种，却沾着被伤害的的黑色血污。
　　我呆呆望着列车窗外，那回家的路已经消散，滚滚的阴云弥漫上来，接着急骤的雨点开始砸落。水迹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于是里里外外就都是两行浅浅泪痕。
　　突然在自己身处的晦暗氤氲的世界彼岸，看见无限遥远的平原尽头，一处微微高起的坡地，有树，也似乎有房，在阴云下被上唯一一片遗漏的圣洁阳光，分外分明。舔舔嘴边水渍，吸吸鼻子露出一些微笑。我们需要的还是等待吧。我想。

Jul. 9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