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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

January 31st, 2010

  下午的五六节课是工程化学,可我莫名的很低调,也许是因为春天,也许是因为凌晨时下了一场小雪,也许是因为下雪后的现在很快就有了难得如此明丽灿烂的阳光,也许是因为如此明丽灿烂的阳光暖暖地照着……
  我开始给一个女孩子发短信,(开句玩笑话,我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我问,下午七八节课是有空吗。我想约她去放风筝;可我知道可能性不大——她一向不喜欢把电话带在身上,即使带了,也往往关着,我知道她与我非常非常不同,不管别人如何看、不管她自己怎样说,可我知道,她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可是很快,有信息返回了。她说,第七节有体育课,但第八节有空。我跟她说了风筝的事。她说,她有一只风筝,是去年这个时候买的。
  我想,就算我现在约她去,就算她现在同意了,那到时候也已经很晚了。我又想起了小时候一个人在夜里出去放风筝的情形,我开始自言自语似地写东西,一句句,用短信发过去。因为是即时想出来的,所以可能现在想来不大完整了——包括我的,包括她的——:有没有在夜里放过风筝?黑黑的夜,在乡下的田地里莫名兴奋地跑。日光下的田地司空见惯、俗不可耐;然而星空下的田野却充满着令人好奇与向往的神秘,诱惑着投入其怀抱的孩子们,不愿归家……就那样盲目地跑,扯一只已看不清形状的风筝,孤独而快乐地、纯体力地跑,不去理会脚下踩着的是否是青青的麦田,不去担心是否会摔倒……初春夜里的风,吹过耳边,掠过发梢,轻抚脸庞……风筝尾巴上系一柄小小的手电,开着,晃晃悠悠,升上天空,在远远的上方,使着令人心痴、心醉又心碎的眼色,不象流星一闪即逝,却是久久挂在头顶,仿佛从童年的梦境起就已开始等你的谁的注视的目光,远远观望,却伸手不及……
  ……
  她说很美。
  我说这就是我上不好课的原因。
  她说现在阳光真的很好,她刚才还在外面走。
  我又开始逐句逐句地给她发相对大段大段的短信:此时,午后倾斜着进来的光,在面前围成一方小小的、明亮的地界,缓缓、缓缓的游移,却扯动我眼角的目光,同样缓缓、缓缓移向窗外……好想逃出去,空空旷旷的天底下,悠悠的云朵的影子落在起伏的小丘上,漠漠飘过……起伏的小丘,远处是坦荡荡的原野,深深浅浅、层次各异的绿色,就算没有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也好,衔一根草尾,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着,听着大地的心跳,看清清的风,看清清的香,看清清的美妙悦耳的乐音,仿佛悠悠远远、若有若无的长笛……当然,有鸢尾就更好了;苜蓿也行。
  ……
  中途她插进来说,最好有风,就可以拥着风舞蹈。
  我跟她说去放风筝。
  她说好。
  我说我等你。
  她说好。

  操场上有人在踢球。我来早了。她上的是选修课,不在这儿。但我准备待会儿打电话让她来这里。
  四点三十分,我知道她下课了。拨通了她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其实,我很少能晒太阳。我的眼睛不好,之前一段时间甚至白天不能出门,而现在已经好多了。可是,我依然很少晒太阳。日光太弱,我嫌它怜悯似地施舍而不屑一顾;日光太烈,我的眼睛受不了。而今天,真好,小雪后的暖暖的光。
  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想起一部叫《花眼》的电影。主人公武啦啦是一位影院引座员,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彩虹。那是三年前,当他眼睛里还有泪水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了阳光,于是眼睛被灼伤了,留下一道七色的虹。他已经不习惯阳光。

  我把她的号码设为快捷键1.我摁下1.“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啦啦喜欢去一家酒吧。在那里认识一个怪的女孩叫小动物。“怪”指的是她很不像正统家庭的女孩,吸烟、酗酒。一次,很悲哀,她约了啦啦第二天去公园,可能因为孤独、可能因为彼此都有难以愈合的伤痕,啦啦默应了,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很久没有在阳光下走动;然而,他竟然有点上了心事。

  1。“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们约了八点见面,啦啦提前一点到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想象着,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镜头来回切换,展示着一个个毫无关系、却又不属于完全独立的人物的故事,天使,星星,欢笑,幸福,忧伤,泪水……爱情……采用的方式属于意识流,模仿了《等待戈登》。
  从上午八点一直到中午,天使,星星,欢笑,幸福,忧伤,泪水……爱情……啦啦想,他似乎嗅到空气里有点爱情的滋味。
  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小动物一直没有出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天有点转冷了。长春的天气就是有点神经兮兮的不太正常。我的电话有着漂亮得大大的蓝色液晶屏;可是气温一低,就会受很大的影响,显示变慢、变模糊,情绪低落的感觉……

  小动物最终还是没有来,可是啦啦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竟然能有一次说服了自己走到阳光下——尽管是短暂的——见到了那么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等待的情感……
  第二天晚上,啦啦又去了那家酒吧,一位在那里做歌手的从小的玩伴告诉他,小动物昨天死了,因为酒精中毒……啦啦想,空气里似乎又有着爱情的味道,只是不知道,如果小动物不出事,那又会怎样呢。

  我又想起有一次和我一位没见过面的网络编辑姐姐聊短信。我说我现在在车上不知名的公交车上我没看车牌也不想看车牌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在我周围流过不管我自己会去向什么地方,我姐姐说宝贝你的心很悲哀也许是因为寂寞我们大家都寂寞到底需要的是肉体还是灵魂;我不想谈太成年化的东西,跟她说起风筝,我说你有没有放过风筝我喜欢那种感觉远远牵着够不着又飞不走,她说她只放过一次她好喜欢好喜欢可惜飞走了永远飞走了好多人帮她去追她却停在那里疯狂地笑然后哭以后就再也没放过,我说你就准备一直这样逃避着过下去麻木浑浑噩噩,她说她的老公很疼他……我们都明白彼此说什么。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天冷了,我的电话没电了,我无法再找到她了;天冷了,刚才灿烂的、暖暖的阳光下,我已经舒服地穿起了衬衣,现在开始变冷了,我得走了,我无法再等到她了……
  我发现一件糟糕的事,空气里似乎有过什么味道,我开始难过,不知如何是好。

Mar.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