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雪（22）
January 23rd, 2019
平日里吕经理还挺忙，一天到晚在外东奔西走。公司就剩黄经理与凌炜两人守着。没几天功夫，自然就熟络了，凌炜进进出出喊声“黄经理”也被立即止住——“这样称呼多生分，直接叫嫂子”。
工作也没那么忙，闲的时候就瞎聊天。黄嫂子天南海北什么都问，对凌炜什么情况都感兴趣。凌炜也是多长时间没人这般关心自己，感觉就像见着亲人似的，渐渐就把自己家境、大致际遇都说了出来。黄嫂子也感慨：小伙子不容易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上海滩也挺好，哪儿的水土都养人，过去的都由它过去吧，就在这里好好干吧。凌炜应着，也希望嫂子和吕总往后多栽培。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着细皮嫩肉，黄经理觉得挺好。两人差着十来岁，凌炜也没想太多，也不敢聊别的，只是怎么问就怎么答着。
日常里，这位黄经理黄嫂子挺照顾凌炜，喊着吃个饭，帮着倒杯水，嘘寒问暖。再闲着没事，就说凌炜你是念书人，自己好多书里的不懂，给讲讲啊。凌炜老实，就问要讲什么书——还不敢贸然应承，怕掉链子。还能有什么，《三国》、《水浒》啊，嫂子没别的文化，就是爱听些故事。凌炜点点头，都读过，不求甚解，但试着简单讲讲吧。
“《水浒》里，我问你几个人呀。”嫂子来请教，“潘巧云是？”
潘巧云是杨雄媳妇，私下里勾结和尚裴如海，通奸有染，是《水浒传》里一大淫妇。凌炜实诚孩子，想了想，就给黄会嫂子尽可能细地讲了这故事，一直讲到石秀识破奸夫淫妇，最后弄到翠屏山杀了。
嫂子夸赞讲得好，接着又问：“那阎婆惜，怎么回事啊？”
凌炜又讲，这阎婆惜是宋江的妾，宋江本身有妻，不爱阎婆惜，再有阎婆惜动了歪心思，结果最后就出了事。
嫂子依然不解地问，既然宋江不爱阎婆惜，那他俩怎么又睡在一起？
这……凌炜只能又按着自己的理解开始分析解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这个问题。
聊完了，嫂子越听越兴奋，脸蛋红扑扑的，意犹未尽，瞟了一眼凌炜，慵懒着嗓门缓缓说：“你再讲讲潘金莲吧。你说这潘金莲是不是个淫妇？”
“这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讲，她要是品性有问题的话，干嘛当初不直接从了张大户。她能跟武大郎，说明她还是比较好的，严于自律之类。”
“噢……那她到底爱不爱武松啊？”
“我觉得应该是爱的吧。但是武松不能要她呀，因为她是他的嫂子啊。”
“呦，这有什么呀！我要写书我就改了！”说着又瞟了一眼凌炜，“你说是吧？”
看凌炜低头不语，黄嫂子续上话打破短暂的沉默：“我还看到《水浒传》有这么几句话，到现在都没明白。”
“嫂子你问。”
“那王婆告诉西门庆，‘潘驴邓小闲’，这五个字做到了，美人都能到他手里边，这是什么意思呀？”
凌炜垂着头，脸都红到脖子根，不知说什么，也不敢抬头。
黄嫂子却像没事人似的，看看时间差不多，招呼凌炜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吃饭。嫂子热情依旧，一筷又一筷给凌炜夹菜。溜腰花，酱肘子，红烧鱼，四喜丸子……格外丰盛。嫂子特意强调，这些都是专门给你点的。
嫂子高兴，开瓶葡萄酒，几杯下肚，愈发脸如桃红、春色荡漾。喝着喝着，兴许热了，又将自己旗袍颈脖处的扣子解了两颗，端着杯子走过来挨着坐下：“来，我敬你一杯。”
凌炜慌忙推辞：“嫂子，我不胜酒力。”
“哎，不要紧的，你喝着玩呀。”
“不，不，我怕喝多了……”
“喝多又怎样……”
“这不老话警醒说，喝多乱性。”
“嗯，那你就乱给我看看啊……”说着话手就搭到对方肩膀上。
原本已是坐如针毡，瞬间一激灵，凌炜汗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本家吕老板回来。
六目相对，气氛顿时凝固。
吕老板眉头一紧，神色凝重地问：“开的不是我珍藏那瓶酒吧？！”黄会回句“不是”。吕老板紧张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
黄经理顺势就问，吃饭了没？没吃赶紧坐下吃饭。于是起身拿筷添杯，三人坐下一起吃饭。
吕老板吃得津津有味。黄经理神态自若。凌炜很尴尬，不知所措，只是低头扒拉着吃饭。
突然间，吕老板就问了：“菜怎么都没动，你们刚才干嘛呢？”
黄经理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一口，半嗔着说：“你突然回来，搅和我们俩了！”
一句话吧凌炜吓得半死，尴尬到脸上摆什么表情都不合适。吕老板诧异地问：“怎么回事？搅和什么了？”
黄经理依旧神情自若，依旧不紧不慢继续说：“你来之前我们正聊天呢，我还问他了，老大不小的，小伙子又干净又漂亮，怎么还不讨个媳妇啊，喜欢什么样大姑娘，嫂子我这样的漂不漂亮喜欢不喜欢啊……”
凌炜的汗顺着太阳穴往外滋，就怕有人会马上翻脸。
黄经理泰然自若，抬抬尖下巴往凌炜处示意：“你看，就把他臊成这样了。”
吕老板哈哈大笑：“对啊，怎么就不取个媳妇呢？十五六七就能成家，怎么二十都出头还光棍着？你要什么样的啊？你嫂子这样的行不行？”
凌炜窘得只能不停吃饭，不敢搭茬。
黄经理走过去轻轻拍打下吕老板，“行啦，别逗他。我刚问他了，嫂子这样的配不配得上你，他说呀，其实他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