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往事

　　我住大厦的十七层。
　　空荡荡的电梯里遗留着模糊的烟味和香水味。突然地，我想点燃手中的蓝色蜡烛，看它静静流泪的样子。
　　但是也许这一生我不会点燃它。它的泪是灼人的痛楚的。
　　我打开门。房间里空空荡荡。即使把暖气开到最大依然觉得森寒。
　　温热的初夏。打开窗风中已有桂花的清香。
　　我不停地想到蜿蜒。想到waiting。我想向她倾诉，也想听她倾诉。
　　她的那一把黑发，似乎可以沉淀所有泪水。
　　我换上棉布衬衣灰色长裤，还有系带软皮鞋。镜子里的人看起来闲适自得，气定神闲。
　　我带上一只木盒子，再次走进waiting。
　　咖啡仍旧煮在铜炉上，摇椅轻轻晃荡。音乐还是那首史卡保罗市集。
　　但是蜿蜒不在。
　　我在她的摇椅上坐下。莎拉的声音如此飘渺。她唱着：跟他说为我缝件白亚麻衬衫……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还有百里香，不用线缝也没有针工，那他将会是我的真情挚爱。跟他说为我找一亩地，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还有百里香，在海水与浅滩之间，那么他将会是我的真情挚爱。要他用把皮制的镰刀收割，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还有百里香，然后将它收在一把石南花里，那么他将会是我的真情挚爱。
　　我突然开始明白蜿蜒所有的期待。她的waiting一如她的自恋。沉浸而无法自拔。
　　我喝完所有咖啡时蜿蜒仍未回来。
　　午夜十二点。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waiting的门一直敞开，蜿蜒似乎以为鬼魅也会来和她交换。
　　当然。这样可爱的小店会吸引鬼魅。我深信。
　　我在蜿蜒的摇椅上睡着。醒来时感觉阳光刺眼。
　　蜿蜒从外面走进来。她看起来很快乐。
　　她朝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来。看我又得到了一件东西。我出去看午夜电影。一个男人送了两张碟片
　　给我。他说那是他的梦想。我把我的银镯子给他，是戴了很多年的东西。
　　不无留恋。她眨眨眼睛，笑了笑。很甜美的笑容。
　　我站起来把木盒子递给她。我要和你交换。我说。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许多枯萎的樱花花瓣。
　　那一天似乎一直在下雨。是告别的时刻。大滴的雨点打在脸上没有任何感觉。多年后想起来，鲜明的是始终绵延的雨水和无处不在的樱花花瓣。湿湿的，在风中飘散。我慢慢说。
　　我拉着她的手。只有绝望。感觉自己是如此无法放弃。雨水从她的头发上渗出来。她的头发在流泪。可是她一直在笑。最后有一片花瓣飘到她的手指上。我把她的手指拉起来轻轻亲吻。落在我手背上的是大颗泪珠。心痛得无法自持。那一年，我是十五岁。我必须离开那个城市。而她，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孩。我突然无法自制的颤抖。
　　蜿蜒轻轻伸手过来放在我背上。就是这样小小的动作，让我慢慢平静。
　　她给我这个木盒子。里面是那天落在我们身上和脚下的花瓣。我曾经想尽办法不让它们枯萎。但是有些事情我们一直无能为力。直到现在，时光已经将她带走。她应该是在一个男人身边幸福的微笑。而伤口已经愈合，所有的疼痛已经过去。
　　说完后我已经能够平静。我静静看着蜿蜒。她用同样平静的目光看着我。
　　然后她站起来取了一个小小的布纹封面的本子递给我。
　　少年时写的小说。写到一段短暂发生的爱情。残酷的告别。漫长的心痛。还有风中飘零的樱花。用它来交换你的木子和那段记忆，你还满意吗？她说。
　　我点头。我还会来。继续和你交换。
　　蜿蜒微笑。你的时间无多，你要尽快。
　　我走出去。现实如同阳光般无法忽视。我要回家换回西装，整齐地去公司工作。属于我的时间的确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