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交换

　　蜿蜒的本子让我改变了上班时间不处理任何私事的原则。
　　我坐在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无处不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我翻看手中的小小本子。每个字似乎都沾染阳光霸道洁净而直接的气味。
　　是有一点点幼稚的字体。笔调也是少年时的纯净。但是那些简单的文字是直接进入灵魂的。她写了一次简单的告别。没有任何语言。从头至尾，绝望的气氛呼之欲出。忘不了的是她在结尾写道：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飞行以及背负罪孽。可是没有。所以我不能够跟你走。所以我会长时间感到疼痛。孤独的疼痛。
　　我无法想象她年少时的样子。无法想象她写这段文字时的样子。可以想象的是她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扭曲，一点点残酷，一点点快乐。复杂的神情。那样的孤独。
　　然后我开始对着电脑办公。很快我发现自己心神不宁。我无法像以前那样，冷静地处理所有的事情。
　　我站起来，离开公司。然后直接乘车去找蜿蜒。
　　waiting的门紧闭。我用力地拍门。没有人来开。
　　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发疯一样撞开门。咖啡煮沸了，散发浓香。店里面一片黑暗。
　　我划了火柴。蜿蜒躺在摇椅上。她的脸向上仰起，神情安静。她的身上依然搭着那条大大的羊毛披肩。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她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火柴很快燃尽。最后的光亮中我看到她的手腕。非常纤细，垂在摇椅一侧。血正在快速滴落。一地鲜红。咖啡的浓香掩盖了血液的腥甜。
　　医院。
　　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蜿蜒正在输血。她的脸侧向一边。看起来脆弱而无辜。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记不清自己怎样做完所有的事情。叫救护车，去急诊室，寻找血液。找不到。意外发现我的血液完全适合。然后抽血。再看着他们把属于我的血液输到蜿蜒身体里面。
　　我亢奋而恐惧地完成这些事。焦急的等待直至放下心来。我跟一大堆等在急诊室外的病人家属完全一样。什么都不想只是机械地做事。我感觉自己是个正常人。做着正常的事情。无处不在的孤独已经消失。我只是累，感觉疲倦而难过。这样很好。让我觉得安全。
　　我看着蜿蜒。她同样安全。鲜活的生命正一点点进入她体内。不多久她就可以醒过来。不再有任何生命危险。
　　我伸出手拉过她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握得很紧。然后我看到她睁开眼睛。看着我。露出笑容。
　　对不起。苏。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久没有流血。我差一点忘记自己血液的颜色。我害怕它们会变色。在长期的孤独和等待中变成冰冷的蓝色。
　　我做了个手势。对她说。不要说话。你听，我的血液正一滴滴地流进你的身体。它们流动的声音那样清晰，你可以听得到。很快它们就会流遍你的全身。然后你会感觉温暖。它们是红色的。鲜艳的红色。它们会和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这样，它们可以彼此拥抱，不再孤独。你要相信我。我用我的血液来交换。交换你以后的不再孤独。
　　眼泪没有预兆的流出眼眶。很多年了。我没有体会眼眶潮湿的温暖。
　　我已经很久，很久不再爱了。可是你在这里，并且让我相信爱是甜美的一件事情。忘记所有伤害，我想我还可以。用力地，用力地和你纠缠。蜿蜒轻轻地说。
　　我把手伸到她的眼睛下面。再次体会到眼泪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