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纪念

　　婚礼在一个小小的教堂里举行。
　　没有任何宾客。年老的神父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我们。开始为我们虔诚祈祷。
　　我想我26岁的时候没有想到结婚。可是27岁时我娶了一个清冷古怪的女子。并且很奢侈地，觉得幸福。 
　　王菲唱。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可是什么是一生。永远有多远。只有时间一直流淌。改变我们的模样。带来什么再带走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能抓在手中的，都是纪念。
　　所以这场婚礼，也是纪念。蜿蜒说。
　　纪念曾经进行的交换。纪念深入血液的孤独。纪念伤害。也纪念爱。纪念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尚未发生的告别。在时间里缺口是出路。告别是唯一结局。
　　最重要的。我们要纪念这只在瞬间的幸福。
　　没有指环。买的是小小的一块钻石。形状不规则，蜿蜒把它挂在脖子上。
　　有一天，我们不再爱了。平静地看着这块小石头。什么都不再说。一切的发生宣告结束。可是我们还是可以从中获取温暖。这也是一种纪念。我对蜿蜒说。
　　少年的时候我常常幻想。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把我从尘世中带走。或者我们一起生活在尘世中。安静地相依着彼此温暖。也彼此伤害。重要的是，他是个让我甘心的男人。让我安心的没有任何犹疑地穿起婚纱。为他做一个温柔平凡的妇人。生一群小小的婴儿。然后很快地老去，死去。在他的身边。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情。可是没有。一直没有那个男人。我等他。很久很久。可是他一直没来。感觉自己是一株植物。落地生长，得不到浇灌但是依然坚强存活。然后有一天你走进我的waiting。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等的人。可是你是一个给我温暖，让我安心的男人。很久以来我想自己也许会一直地在时间中随波逐流。可是突然地。我有了气力要和你纠缠。抓住你，也让你抓住我。我们要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印记。直到某天我们可以遗忘。
　　这些话是蜿蜒写在卡片上的。在我去接她出院的时候递给我。
　　那时候她穿中式的棉布刺绣上衣。长头发挽着低低的发髻。脸色单纯而干净。看着我的眼神有对她自己的怜悯。像个小小的孩子。
　　突然地我就握住她的手腕。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明白。
　　我们什么时候去教堂呢？她笑着看我。我喜欢的，是那种小小的云深不知处的教堂。最好有一个瘦瘦的脸色悲悯的老神父。
　　就是这样聪明的女子。以后。我最喜欢做的事，是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那样纤细脆弱的手腕。
　　走出教堂的时候蜿蜒笑了。她说，感觉我们做了一件傻傻的事情。傻得可爱。让人心生怜惜。不知道我们可以爱多久。希望久一点吧。可以来得及拥有一个眼睛蔚蓝的婴儿。
　　我轻轻拥着她。抬起头。天空是非常明亮的蓝色。大片云朵悠然掠过。
　　时间和宿命无处不在。如果它们能够停留，这是美好的一刻。

罗衣怯怯
Jan.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