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朋，眼看他楼塌了。
        在一本书里读完整个唐朝，感慨万千，恍若隔世。至于作者笔法、功力、观点、立场，不作正史读来即可，作科普，恰语言得当，善莫大焉。
        从2020年10月23日开卷，到2023年1月11日通读罢，810天的日子光阴荏苒，大唐289年的岁月何尝不是白驹过隙。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是大唐啊！这是天可汗纳受万邦来朝的天朝上国啊！可是我在那一页页历史的字里行间读到了什么！“国都六陷， 天子九逃”算不了最重，“大唐盛世”不过贞观、开元两期，即使算上庸中佼佼、回光返照的元和中兴之流，满打满算又才几年几月！通篇的，不过是王公贵胄的骄奢淫逸、朋党阉党的争权夺利、军阀藩镇的叛乱割据、面首邪僧的秽乱敛财……“大唐盛世”，绝大多数时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我流泪。真的流泪。不是因为幻灭。大唐依然是大唐，那个历史长河中璀璨夺目、遗风亘古通今的盛世；盛誉大唐尚如此，历朝历代犹可知。落泪是想到黎民。纵贯古今，黎民有食能活便是盛世，便能苟活着跪伏着看世袭罔替或者改朝换代，经历过或者经历不过一轮又一轮无尽头的“饿殍满地、易子而食”或者“春燕归巢于林木”。
        自汉朝以来，有文字记载的饥荒，就有四千多起，平摊到过去这两千多年的历史，平均每年发生饥荒，大约两起，大约每廿年一次逃荒重灾、每卌年一次人食人的极灾。即便是允许被记载的最后一次饥荒人吃人，也还没过一整辈人呐！
        这历史一页又一页，我都可以忽略它是否写着粉饰着仁义道德，甚至可以忽略字里行间的指代隐喻象征，即使只是字面意义，也是那惨绝人寰的两个字：吃人。
        大唐如此，余朝未及繁盛尚不如；中国如此，他国未及久远尚不如。“盛世”只是幻象，有始无终，古今中外，但凡人世，概莫能外。
        读史亦对，如果未曾见过黑暗，怎知黑暗如许；读史亦错，如果未曾见过光明，原本可以忍受黑暗。你我，只是“人矿”，而已。